姚景源：中国改革的路径

　　姚景源：

　　陆院长和舒立都是我的老朋友，我很敬重他们。应当讲陆院长领导的复旦管理学院不仅仅是中国一流的管理学院，在整个世界国际上也是一流的管理学院。

　　舒立同志，我始终讲：他是站在思想的前沿，而且他心游天下。

　　现在他们二位让我站在这儿讲一讲中国改革的路径问题，我想讲“改革路径”肯定是要回到十八届三中全会。十八届三中全会是11月12号闭幕，我13号在国务院茶歇室学习会议上，当时提了一个建议。我建议什么呢？当时可能大家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当时定的“12号三中全会闭幕，晚上发公报，19号发《决议》，20号《决议》见报。”我当时提了一个什么建议呢？我说：这个《决议》和《公报》的区别是什么？《公报》只有6千字，不可能囊括大家对改革、对三中全会那么多的期待。《决议》是两万字、60条，如果把《公报》和《决议》公布的时间间隔一个星期，我担心社会上传言四起，而且我担心股市恐怕会下跌。所以我提了一个建议，我说：建议尽早的公布《公报》。如果我们回到当时的情况，恐怕大家都能记住“13”、“14”这两天股市大跌，15号就公布了三中全会的《决议》。

　　现在大家读“60条”，读三中全会的《决议》。应该讲每一个关心中国命运、关心改革的人，都能够在当中找到你所关注的问题。我也讲过，我说：我们如果说读好“60条”，读好这个《决议》你就会清晰的看出未来改革的路线图和时间表十分清晰。我们未来改革的路线图和时间表是什么呢？我先说“路线图”。

　　这次《决议》60条浓缩一下，我认为最重要的就是“发挥市场配置性资源的确定性作用。”我认为这句话是这一次《决议》的核心。什么意思呢？有的人跟我讲，他说：“现在我们讲摸着石头过河，但是现在水太深，石头摸不到了。”我是讲：你不要看这样，你要看什么呢？你要看现在，我们明确的讲，核心的问题是发挥市场配置性资源的决定性作用。也就是说我们这个彼岸的目标十分明确，中国的改革就是市场经济导向、市场经济取向，这个彼岸的目标非常明确。然后我们每一步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又是一个标识，也就是说我们在今后的改革当中，凡是符合市场发挥配置资源决定性作用的，我们就要完善它、发展它。凡是不符合市场配置性资源决定的作用的，我们就要改革它。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的路线图不是非常清晰吗？

　　那么我们的时间表是什么呢？就是从现在开始到2020年，我们要在重大领域、重要环节要取得决定性的成果。所以显然大家读起《公报》，读起这60条我相信每一个人都能够把握这个路线图、这个时间表。

　　如果再回顾一下这30多年改革开放的成就，应当说：每一个成就的取得都是和我们不断深化对市场的认识相一致的，都是建立在我们对市场认识的提高这个基础上。大家知道，70年代末、80年代初，最早是计划经济，然后我们提出计划经济为主，市场经济为辅。到了93年小平同志南巡，他老人家提出来，说：“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计划和市场都是手段。”使我们整个对“市场”的认识，上了一个更新、更高的层次。然后到了党十五大，我们明确的提出：“要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基础性作用。”这一次十八届三中全会，我们又把它表述为：“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所以你会看到，我们这30多年，我们所取得的改革开放的成就，说到根本上就是和我们对市场的认识不断的深化、不断的提高、不断的科选紧紧的联系在一起。

　　在现在这个时刻，我还想讲一段话。我们大家一定要看到，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不是我们赐予市场的，不是我们恩惠给市场的，是市场本身具有的内在的本质上的东西。市场的本质是什么呢？

　　200多年前亚当斯密就做了“市场”的表述，我在当年年轻的时候是非常认真的学过《共产党宣言》的。我说你回过头来看马克思、恩格斯的《共产党宣言》，亚当斯密的《国富论》是1776年，《共产党宣言》是1848年。从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到《共产党宣言》是100年。马克思在那一段语言当中说：“机器的发明，火车、轮船、电报的使用，成片的陆地被开发仿佛魔幻般的唤起众多的人口。人类这100年所创造的财富，超过了人类有史以来所创造财富的综合。设想一下，那个时代我们设想过人类还有如此巨大的生产力呢？”其实马克思这一段描写，就是讲市场的力量。回过头来，今天我们讲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千万不要以为是我们组织决定。不是组织决定，是还原于客观真理。应当讲我们现在中国经济存在的众多问题，我认为都是和市场没有发挥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这是一个重要的。

　　我们大家看看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中表述的五大问题，哪一个问题深层次原因都是市场没有发挥配置性资源作用。比如：产能过剩。钢铁9亿吨的生产能力，产量是7亿吨。去年钢铁全行业亏损289亿，今年到现在钢铁的价格还是一路下行。我们今年钢铁利润最低的时候，一吨钢利润只有0.423元。水泥全国生产能力31亿吨，去年生产22亿吨，今年估计24亿吨左右。这样每一个人都可以算账，我们的水泥生产能力闲置还是在七八亿吨以上。电解铝一年的产量2千万吨左右，生产能力闲置700万吨。所以我们现在电解铝企业93%亏损，此外像平板玻璃、造船，这几个行业都是严峻的过剩。而且现在产能过剩到一个什么程度呢？我们不单单是传统产业产能过剩，一些所谓的“新兴产业”也过剩。比如：风力发电，光伏产业。光伏产业是一个时髦产业，这个产业在2010年的时候毛利率30%；到了2011年降到10%，现在已经是处在亏损状态。这个产能过剩你说根本是什么原因呢根本上就是没有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哪一个领域的产能过剩不是审批的结果？钢铁产能过剩到这个程度，还批了两个钢厂。

　　为什么产能过剩？我们纠其原因说到根本上，就是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被遏制了。我们讲到现在就业上结构性问题，特别是大学。大家知道中国现在的就业是个什么问题呢？我们现在低端普通劳动者就业状况应该说总体不错，今年甚至可以实现1300万的新增就业。我们总量就业不错，什么问题呢？我们的结构有问题，我们是大学生就业难。现在你看一个普通劳动力，应当讲就业情况应当是非常不错的。我们现在基本上还是处在招工难甚至用工荒，而且我们的农民工平均工资是在不断的上涨。中国农民工平均工资，现在在长三角没有三千块钱根本就雇不到人。但是我们的大学生就业情况很困难，而且首次就业的收入又不高。什么原因呢？应当讲我们就业上的结构问题，说到根本上是经济结构的问题。因为什么呢？因为大学生就业的领域主要是服务业，特别是现代服务业。而我们现在的服务业比重太低，中国的服务业大概是40%多一点。大学生主要就业领域，我们再看不单纯是比重低，还有一个就是充满着垄断。比如：我们的现代服务业，金融，电信这些现代服务业；教育、科技、文化等等这些领域；市场配置资源的作用，在这个领域的充分发挥受到抑制。你要讲我们“就业难”回过头来，还是市场配置性资源的基础作用没有发挥，问题还是在这里。包括食品安全也要把它看成是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没有得到根本性发挥。

　　再回到“基本原理”可能大家都知道亚当斯密有一句名言，亚当斯密说：“我们之所以吃到美味佳肴不是酿酒师和农夫怜悯我们，而是为了他们自身的利益。所以我们不乞求他们博爱，而只要求他们自爱。”我们现在在食品安全上教育、生产量，要求生产者去博爱不管用。一定得在制度上让他们自爱，这才可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自爱市场就会惩罚他。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中国面临着众多的深层次的矛盾和问题。解决的办法，唯一的最根本的办法，就是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

　　我们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我觉得如果再往下讲的话，我觉得就是起码我们在未来这7年，我们在重要领域、重大环节要取得决定性突破要做好两个领域的工作：

　　要想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就是要完善市场机制，要么完善价格机制。

　　让价值由市场决定，由市场形成才行。价格机制是市场当中最活跃、最根本的。市场的调解作用是通过价格，当一种商品价格上涨告诉我们什么呢？说这种商品是供给小于需求，所以投资者就会向这个领域投资，然后这个领域供给量就会加大。加大到供求平衡，价格就停止上涨。由于投资的惯性，就会出现供给大于需求，于是价格出现下行。当价格出现下行的时候，投资者就会把资本抽出再寻找一个新的价格上涨的领域和商品。所以实际上价格机制就是在这样充满生机的状况，每日每时都在调节整个社会经济。我们说你要做到全面协调发展，说到根本上就是靠价格价值。所谓“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就是通过价格机制。

　　这一次《决议》明确的讲：“我们要让价格由市场决定。”但是我们看到这一条，再来看看我们的现实。比如：要素市场。要素价格基本上没有市场，比如：土地、资本、劳动力，这些要素基本上不是由市场决定。我举个例子，比如：资本的价格。大家知道这一次《决议》当中明确的提出：我们要推进利率市场化。利率和汇率要改革。你说这个“利率”是什么？利率是一种价格。什么价格呢？大家到银行去储蓄。你要银行储蓄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你把你一定数量资金的使用权卖给了银行。银行付你的利息是他购买你一定数量资金在一定时期使用权的价格。银行他放出贷款，是什么意思呢？银行放出贷款他收这个利息，收的是“一定数量的资金在一定时限内使用权的价格。”所以利率本身是个价格，但是这个价格大家要注意。他由政府管控，我们政府把银行贷款利率的下限把它定死，然后把银行存款利率的上限定死。这样两头一定死，我们这个银行就有固定的理论上算是三个百分点以上的利差，实际上要高得多。我在调研当中，相当多的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根本就拿不到那种关联利率，都要20%几的利率。银行有这样的一个固定的利差，你说谁办银行谁不赚钱？我曾经说：中国没有银行家。因为已经变成高速公路了，两头有收费站，车一过就收钱。你说收费站还有“收费价”吗？我和我们这些行长们也都是好朋友，当然好朋友有时候说话就是随便了一些，不太礼貌。我跟他们开玩笑，我说：你这个行长回家睡觉，行长这把椅子上放条小狗，银行照样盈利。人家小狗还不干坏事。

　　显然你这种状态，你这个价格不由市场决定，所以我们现在的金融，我们的银行大家可能都知道80%以上是靠存贷差。为什么我们没有创新呢？为什么我们缺少金融创新？这种状况，显然要改回来。有人问我：我们到底能不能实现利率市场化？我说你放心，我们必须把这个权力交给市场，老老实实的交给市场。所以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对于中国经济来说是至关重要。我们回过头来再看，我们消费市场，生活资料市场，有人说我们生活资料市场是充满竞争的领域，我不赞成，我就讲一个问题大家想想，“现在我们价格总水平”，我们的衣食住行哪个还比美国便宜？再说香港，我现在穿的皮鞋香港买的，也不是什么高档的牌子，一双写900人民币，他说你买两双800，我老伴和我一些，她说买三双。我说为什么买三双，他说便宜，因为我不了解行情。在我们北京家里旁边的商场里面同样的鞋牌子号码都一样，2050。为什么我们收入比人家低，价格比人家高。就是一个玛莎这个牌子，400港币，纯棉免烫的，等于320元人民币。现在在国内买一件纯棉免烫的一千元以上，更别说国外的牌子，为什么我们物价的水平这么高，我觉得就是在我们消费市场仍然是“垄断遍地”。包括各种“隐形垄断”。

　　回过头来讲，无论是我们的要素市场还是消费品市场，我们现在距离让市场发挥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都有相当大的距离。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把这件事情做好了，各位你一定要相信，我们整个经济会不断解决各种矛盾的问题，将会使我们的经济日益充满生机，这是第一件事，我觉得要让价格让市场决定。

　　第二个“企业改革”，市场配置性资源的作用才能够得到充分发挥。企业改革，我也接触了很多的企业家。我知道大家在这一次《决议》和《公报》的描绘当中，大家有很多不同的解读。公有制经济和非公有制经济提法都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组成部分”，都列为是我们重要的基础。也就是说，不像过去那样咱们一提“公有”和“非公有”就是“老大”和“老二”，现在是平等。另外一个，我觉得大家看企业改革我觉得也还是要看核心的亮点。核心的亮点是什么呢？就是混合所有制，你可不要小看混合所有制，我认为混合所有制的伟大意义相当于1978年小岗村整的大包干。我们现在看这个混合所有制，我认为它非常重要。也就是说我们未来的发展方向，应当向混合所有制发展。我们始终还是赞成十五大提出来的：“国有企业应该退出竞争性领域。”我反对国企涉足房地产。国企干什么呢？比如：“嫦娥奔月”你把这个事儿干好。你说你去干房地产，去当地王，我认为国企是全国人民的，它这么干，违背了全国人民的意志。

　　大家注意“混合所有制”非常重要，因为一旦“混合”了，最重要的就是切断了政府对企业的干预，有会使我们这个企业是混合了。混合了归谁管呢？混合了就归市场管了。混合了，就是它爸它妈就找不着它了，归市场管了。我觉得现在讲企业家精神，我觉得混合所有制是未来中国产生一大批优秀企业家，而且我们能够再塑或者更高的塑造企业家精神的一个重要的因素。混合所有制也是发挥市场配置资源最重要的基础性条件。

　　当然了，今后改革的路径还会有很多，但是我今天因为时间的关系，我就讲这么多。

　　还有一点我需要讲的，我觉得大家不要怕困难。今天的改革，由于确实一方面是建立在过去30年改革开放成就基础上；另一方面，我们应当承认今天面对的矛盾、问题、困难确实是可以把它看成是“大于1978年”，所以在这种状况下更需要我们凝心聚力，我也相信按照十八届三中全会的《决议》，中国的改革；我认为未来30年我们所获得的成就，一定会大大的好于、高于前30年。

　　我就讲这么多。